2005-05-09

银河便车旅游指南2

第一章
村子的边缘有座小山包,小山包上有座房子。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辽阔的西县农田中间。很不起眼的房子,大概三十来年旧,低矮方正的砖房,四个窗户,大小和比例正好让人看着不顺眼。
这幢房子只对世界上一个人有点特别的意义,那个人叫邓阿色。之所以有点特别,是因为他住在这房子里。他离开伦敦之后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了,伦敦让他觉得紧张、暴躁。他也是三十来岁,深色头发,永远一付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原先最让他忧心忡忡的事就是别人老会问他为什么老是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那时他在当地电台工作,他挺喜欢那个电台,老是跟朋友说“其实比你们觉得的有趣得多”。估计他说得没错,因为他的朋友大多都是干广告业务的。
阿色根本不知道,议会已经决定要把他的房子推倒,建一条高速公路。
这是星期四早上八点,阿色感觉不大好。一睁眼就觉得心神不安,起床,在房间里心神不安地走了几圈,打开窗户,看见一辆推土机,找到拖鞋,拖旯着进卫生间洗漱。牙膏挤在牙刷上,好了,开刷吧。
镜子冲着天花板。调过来。镜子转过来的时候透过卫生间的窗户照见第二辆推土机。调好了,照着阿色的胡子茬。刮干净,洗好,擦干,拖旯着进厨房找点能让嘴巴爽一爽的东西,茶壶,插座,冰箱,牛奶,咖啡,哈欠。
“推土机”这个词在他脑子里转悠了一圈,试图找个什么东西跟它联起来。
厨房外面的推土机个头够大。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黄色,”他拖旯着回卧室穿衣服。
经过卫生间的时候,他进去喝了一大杯水。再喝一杯。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劲没醒。为什么会酒劲没醒?昨天晚上喝酒了?按道理估计应该肯定是喝了。镜子里瞥见一点闪光。“黄色”,他拖旯着回到卧室。
他站着琢磨了一会儿。酒吧,他想。可不是嘛,酒吧。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很愤怒,因为一件挺重要的什么事。他跟别人说,说了很长时间,他觉得,因为现在最清晰的视觉记忆就是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的是他刚听说的什么高速公路。已经计划好几个月了,居然没人知道。荒唐。他喝了口水。无所谓啦,到时候自然就没戏了,他觉得,谁要什么高速公路,议会完全是乱来一气。肯定没戏。
我的老天,这酒劲可真够长的。他看着穿衣镜,冲自己伸了伸舌头。“黄色,”他想了一下。“黄色”这个词在他脑子里转悠了一圈,试图找个什么东西跟它联起来。十五秒之后,他出了房子,躺在冲着房子开过来的巨大黄色推土机前面。
普偌瑟先生,按人们常说的,“只是血肉之躯 ”。换言之,他是从大猩猩衍生过来的碳水生命形式。具体一点说,他四十岁,肥胖邋遢,给县议会干活。有点奇怪的是,他是成吉思汗的直系男性传人,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而且中间这么多代的种族混杂基因搅拌之后,他已经看不出有什么蒙古特征。所向披靡的祖先给他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格外厚实的肚子,以及对小裘皮帽的偏好。
他也不是什么无敌斗士。实际上他总是有点紧张、担心。今天他特别紧张、担心,因为他的工作上出现了严重问题 – 议会指派他在天黑之前搞定邓阿色的房子。
“起来吧,邓先生,”他说,“你赢不了的,你又不能在推土机前面这么永远躺下去。”他试着让眼睛发出灼人的火焰,但很遗憾,眼睛不争气。
阿色躺在泥沼里,冲他呱唧几声。
“那好,我就陪你玩玩,”他说,“看咱们谁先生锈。”
“您最好还是面对现实,”普偌瑟先生抓着裘皮帽子在脑袋顶上转圈,“这条高速公路一定要修建,也一定能够修建。”
“新鲜,这可是第一次听说,”阿瑟说,“为什么一定能够修建?”
普偌瑟先生冲他晃晃手指头,停下来,然后收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能修建?这是高速公路。你总得修高速公路吧?”
所谓高速公路,是这么一种装置,让某些人从A点很快开到B点,其他某些人从B点很快开到A点。住在两点之间的C点的人经常会觉得奇怪,A点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住在B点的人急着赶着非要去,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住在A点的人急着赶着去B点?他们希望这世界上的人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想呆在什么鸟地方。
普偌瑟先生希望自己在D点。D点是离A、B和C点很远很远的任何一个方便的地方。他会在D点有座不错的小房子,房门上插把斧头,然后在E点度过很多愉快的时光。E点是离D点最近的酒吧。当然,他老婆喜欢月季,但他要斧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喜欢斧头。他的脸现在被推土机司机蔑视的目光看得发热发红。
他换条腿站着,但还是一样不舒服。显然,在场的人里面有一个无能透顶。他向上帝祈祷这个人不是他。
普偌瑟先生终于想到个建设性建议:“你知道吧,你完全有正当权益在合适的时候提出你的建议或者抗议。”
“适当的时候?”阿色冷笑道,“适当的时候?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回事是昨天一个工人来。我问他是不是来擦窗户的,他说不我是来拆房子的。当然,他没有直接说。哪能直接说呢?所以他先擦了两扇窗户,要了我五块钱工钱,然后告诉我了。”
“但是邓先生,这个计划在县计委已经公布九个月了。”
“可不,昨天下午我听说以后马上去看,好像你们没有特别努力引起大家的注意哈?比如随便跟任何一个人说起这事。”
“但是计划贴在那儿。。。”
“贴在哪儿?我是最后跑到储藏室下面才找到的。”
“那就是公告栏。”
“是啊,旁边插根火把。”
“哦,可能是灯泡坏了。”
“可不,楼梯也是。”
“不管怎么说吧,你找到告示了对吧?”
“是,”阿色承认,“告示张贴在一个锁起来的文件柜的最下面,文件柜在一个不用的厕所里面,厕所门上写着担心豹子。”
一片乌云从头上飘过,把阴影投在撑着胳膊肘躺在冷泥沼里的邓阿色身上,也投在邓阿色的房子上。
普偌瑟先生看着房子皱了皱眉。
“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房子。”他说道。
“很抱歉,我正好还就喜欢这破房子。”
“你会更喜欢公路的。”
“住嘴,”邓阿色说,“闭上你的鸟嘴滚蛋,别忘了带上你的混账公路。你也知道你们没有权力这样。”
普偌瑟先生的嘴巴张开又闭上,如此反复若干次。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莫名其妙但却令人无限憧憬的图像:邓阿色的房子被火海吞没,阿色嚎叫着从火里逃出来,背上插着至少三把粗大的匕首。类似的图像经常出现,让普偌瑟先生觉得很恐惧。他嗫嚅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
“邓先生,”他叫道。
“嗨!有什么事吗?”阿色说。
“告诉你一些简单事实吧。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让这推土机从你身上碾过去的话,它会受多大损伤?”
“多大?”阿色问。
“没有,零。”普偌瑟先生说,转身走开几步,一边走一边奇怪为什么脑海里有成千上万的大胡子骑在马上冲他喊叫。
这是一个奇妙的巧合。从大猩猩衍生而来的邓阿色关于他的一个朋友不是从大猩猩衍生而来这一点的知情程度正好完全一样:没有,零。那个人来自悲啼酒肆恒星附近的一个小行星,而不是他平常声称的吉尔福德。
对于这点,邓阿色从来、根本没想到过。
这个朋友认识他的时候已经在这个行星上呆了十五个地球年,费了很大的劲融入地球社会,而且还比较成功。比如,这十五年他一直跟人说是失业演员,所以从来没人怀疑。但是他还是犯了一个疏忽的错误,因为没有认真做预备性研究。基于当时草草收集的信息,他决定给自己起名叫“万美福”,因为他觉得这名字很上口,不起眼。
他不是特别高,长得有点惊人,但不是英俊。深棕色的头发又粗又硬,从太阳穴两边梳到背后,脸上的皮肤像是被从鼻子往后扯着,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点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眼睛半天才眨一下,所以盯着他看久了的话你的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替他变得水汪汪的。也许是他笑的时候嘴咧得太开牙露得太多,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在琢磨你脖子。他在地球上交的朋友大都觉得他有点离谱,但人不坏 – 一个不规矩的酒鬼,有些奇怪的癖好,如此而已。比如,他经常找到大学里的晚会,喝得伶仃大醉,然后找学天文物理的人开涮,直到被人扔到街上。
有时他会着了迷似地看着天空,直到有人问他在看什么。瞬间的负疚和慌乱之后,他会放松下来,笑笑。
“哦,没什么,找飞碟,”他开玩笑道,大家都笑,然后问他找什么样子的飞碟。
“绿色的!”他会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回答,狂笑几声,然后就近找家酒吧狂饮一通。
这样的晚上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阿福会喝得面目全非,找个女孩子挤在角落里,口齿不清地跟她解释,飞碟什么颜色其实不是特别重要。
然后,他踉跄着走在街上,会随便找个过路的警察,问他们知不知道去悲啼酒肆的路。警察一般会说:“先生,你不觉得是回家的时候了吗?”
“我是想回家,宝贝儿,我是想。”这时候阿福总会这样回答。
实际上,他茫然看天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飞碟都成。”之所以说绿色,那是因为悲啼酒肆习惯上商用飞船都是绿色的。
万美福想飞碟想得发疯。十五年,困在任何地方谁都受不了,更何况像地球这样枯燥得无法想象的地方。
只要有飞碟路过,万美福就有办法。他知道怎么伸出大拇指招他们停下来,搭个便车。他知道怎么一天只花三十阿尔泰园就能逛“宇宙奇景”。实际上,万美福就是给那本巨了不起的书《银河便车旅游指南》作研究的游客。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很了不起。到中午时分,阿色房子附近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模式。阿色接受的角色是躺在泥沼里呱唧呱唧,不时要求见他的律师、老妈或者一本好书。普偌瑟先生接受的角色是不时用新的策略向阿色发动攻势,比如“为大众着想论”、“社会进步论”、“吾房被推径去不顾房既已倒顾之何益论”,诸如此类的哀求劝说威胁。推土机司机接受的角色则是坐在那儿喝咖啡,琢磨什么工会规章能让他利用现在的局势赚点钱。
地球仍然在慢悠悠地自转、旋转。
太阳渐渐把阿色躺着的泥沼晒干了。
又一道阴影投在他身上。
“嗨,阿色,”阴影说。
阿色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的方向看,看清是万美福,吃了一惊。
“是你啊阿福,你好吗?”
“还行,”阿福说,“你现在忙吗?”
“我现在忙吗?!”阿色有点哭笑不得,“别着急,让我想想,我得躺在这三辆推土机前面,要不然他们就会把我的房子给平喽,除了这些以外。。。没有,没什么忙的,有嘛事儿?”
悲啼酒肆没有嘲讽的概念,所以万美福除了特别注意的时候以外经常会听不出。他说:“哦,那就好,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什么?”邓阿色问道。
有那么几秒钟,阿福好像没听到,兀自抬头看着天空发呆,就像路中间的兔子希望让汽车压着那样,然后他突然蹲下来。
“我们必须聊一下,”他的语气很急迫。
“行,”阿色说,“咱们聊什么?”
“还得喝酒,”阿福说,“喝酒聊天,至关重要。马上。到村里的酒吧去吧。”
他又看了一眼天,紧张里带着期望。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楞?”阿色喊道。他指着普偌瑟:“这个人要把我的房子推平!”
阿福看了他一眼,没明白。
“你走开他不就能推了吗?”他问道。
“我是不想让他推!”
“哦,是这意思。”
“你怎么了阿福?”阿色问道。
“没怎么,什么都没怎么。好好听着 – 我得跟你说一件你这辈子听过的最重要的事,而且我现在就得跟你说,而且我得在刷马酒吧里跟你说。”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需要一杯很烈的酒。” 阿福盯着阿色。
阿色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意志开始动摇。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阿福在猎户乙星系麻爪矿石带超空间港口学的一种酒令。
这个游戏跟地球上的“印第安角斗”不可谓不同,是这么玩的:
角斗双方各坐在桌子一边,每人前面放个玻璃杯,中间放瓶詹克思酒。
猎户星有一首古老的采矿歌:
别呀别,别再给我倒一杯詹克思别别别,别再给我倒一杯詹克思再喝我眼珠子就要爆舌头胡说又八道脑袋要飞掉人也嗝屁又冒泡别别别,求求你别再给我倒一杯操蛋的詹克思
詹克思酒因为这首歌而在宇宙中流芳千古。
角斗双方集中意志,让酒瓶子向对方的杯子倾斜,倒酒,然后对方就得把它喝下去。然后酒瓶重新灌满,游戏再开始,然后再开始。如果你第一次输了的话,那么十有八九会接着输下去,因为詹克思的效用之一就是抑制意念遥控功能。事先约定的量喝完之后,最后的输家得表演点什么,通常都是某种不堪入目的生物功能。
阿福一般都是为了要输去玩。
阿福这么盯着阿色,后者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真是有点想去刷马酒吧。
“那我的房子怎么办呢?”他有点伤心地问。
阿福向普偌瑟先生看过去,突然有了个恶作剧念头。
“他想把你的房子推倒?”
“对,他要修。。。”
“因为你躺在推土机前面所以他没法干活?”
“对,而且。。。”
“我想可以做出适当的安排,”阿福说,“对不起能不能过来一下!”他喊道。
普偌瑟先生正在和推土机司机工会代表谈判,争论关于邓阿色是否已经构成心理健康危害,以及如果是的话司机应该得到多少赔偿等问题。听见喊声,他转过身来,惊讶地发现阿色突然多了个同伴。
“啊,您好,”他回答道,“邓先生开始讲点道理了没有?”
“我们能不能暂时假设,”阿福喊道,“他还没有?”
“那又怎么着?”普偌瑟先生叹了口气。
“而且,我们能不能假设,”阿福说,“他会在这儿躺一整天?”
“这么假设又怎么样?”
“那么您的工人就这么站一天,什么事都干不了?”
“有可能,有可能。。。”
“既然您已经准备好这样,那您就不一定需要他一直躺在这儿对不对?”
“什么?”
“您并不一定需要他在这儿。”阿福很耐心地重复。
普偌瑟先生琢磨了一下。
“呃,是,倒也确实不一定需要。。。”普偌瑟有点不安,他觉得进行这番对话的人中某个脑袋不大清楚。
“所以,如果您简单假设他在这儿的话,我和他就可以溜到酒吧去坐半个小时,听起来怎么样?”
普偌瑟先生觉得听起来不怎么样。
“听起来很合理。”他用一种安慰的腔调说道,只是不知道是想安慰谁。
“如果然后您也想去喝一盅的话,”阿福说道,“我们也可以替您顶着。”
“那就太谢谢了,”普偌瑟先生说。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对哪了。“谢谢,你们太客气了。。。”他皱了皱眉,然后笑了笑,然后试着皱着眉笑,没成功,抓住裘皮帽罩在脑袋顶上。没办法,他只能假定是他赢了。
“所以,”万美福继续道,“如果您过来躺在这儿的话。。。”
“什么?”普偌瑟先生问。
“啊,对不起,”阿福说,“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必须有个人躺在推土机前面对不对?要不然就没东西阻止他们推倒邓先生的房子对不对?”
“什么?”普偌瑟先生又问了一次。
“很简单,”阿福说,“我的客户邓先生说,如果要想让他离开,则必须由您来顶替。”
“你胡说什么呢?”阿色问。阿福用脚踢了他一下。
“你让我,”普偌瑟先生把这个崭新的设想讲述给自己听,“去躺在那儿。。。”
“对。”
“在推土机前面?”
“没错。”
“顶替邓先生。”
“您说得对极了。”
“在泥里面。”
“那就按您说的,在泥里面。”
普偌瑟先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满盘皆输,他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这才象个有天理的世道。
“作为回报,你带邓先生去酒吧?”
“对对对,”阿福肯定道,“一点没错。”
普偌瑟先生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停下来。
“保证?”
“保证。”阿福回答得很干脆,然后转过去对阿色说:“快点起来让这位先生躺下。”
阿色爬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阿福对普偌瑟点头致意。后者正在伤感地、笨拙地往泥沼里坐下,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好像是一场梦,而且有时候还拿不准是谁的梦以及做梦的人是不是觉得爽。稀泥开始包围他的屁股、胳膊,挤进鞋子。
阿福很严重地看着他。
“不许趁邓先生不在的时候偷偷铲平他的房子,听见了吧?”
“这个念头,”普偌瑟先生切齿道,“根本还没有开始,”他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比较舒服一点,“进行从我脑海里闪过的可能性论证。”
他瞥见推土机司机工会代表走过来,于是把脑袋沉进泥里,眼睛闭上。他想整理思绪,琢磨如何论述现在的他为什么不构成心理健康危害。但他不敢肯定现在自己是不是构成危害。他的脑袋里全是噪音,奔马,烟尘,还有血腥味。他每次觉得痛苦、被作弄的时候都会这样,但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高维空间里,无敌的大汗在狂暴地嗥叫。但普尔瑟先生只是轻微地颤栗了一下,嘟囔了一声。他开始感觉到眼皮后面泪水的刺激。傲慢的官僚机构,愤怒的人躺在泥沼里,诡异莫测的陌生人给他带来莫名其妙的侮辱,还有脑袋里一队来历不明的骑兵对他大声嘲笑 – 多么不平凡的一天。
多么不平凡的一天。万美福知道,阿色的房子现在是否被推倒的问题已经轻如鸿毛。
阿色还是很不放心。
“咱们能信得过他吗?”他问。
“你问我?我走到地角天边都能信得过。”
“地角天边有多远?”
“大概十二分钟吧,”阿福答道,“快走,我得喝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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